沿这条路，走进山里
沿这条路，走进山里
英和云邂逅在玉米收获的秋季
“太阳还没升起，不要理会鸡鸣”
雾安慰静谧
静谧翻个身刚闭上眼睛
独轮车吱呀吱呀便把她吵醒
堆满的玉米秸险高过头顶
四处望，地里已有绰绰人影
当第一缕阳光跳上崮顶
雾便伸展开金红的躯体
静谧升起袅袅炊烟
推着碾子碾碎了金黄的玉米
和今晨太阳一起飞来的鹰
在峪上的蓝天里盘旋
和昨夜月亮一起飘来的云
在峪口白杨林踯躅不前
“从东海飞来的鹰啊
为什么在崮顶盘旋？”
“经历过无数狂涛
见识过无数巨浪
却震惊于眼前的烈焰
从黑沉沉的地下突起
凝固在烧毁天堂的瞬间
这一片山啊
仿佛是世界的来源”
“从西域飘来的云啊
为什么在峪口踯躅不前？”
“看厌了渺渺广漠
从未遇过这么温情的山谷
多情的白杨挽着我
飒飒的甜言蜜语
让我止步”
“下来吧，天上的鹰
带着我
沿这条路，走进山里”
在清凉似水的早晨
朝晖渲染了天际
有两个年轻的身影
手拉手越走越近
“啊，敦厚的大山，肩负着辉煌的太阳”
“啊，清冷的空气，让我心儿飞扬”
“你看，劳碌了一年的土地，袒露出赤红的胸膛”
“你看，山腰上的村子里，飘来了玉米粥的馨香”
“哦，白杨树啊！
昨夜在我耳边低语的你
原来这么挺拔英俊
拥抱你，箍紧我的双臂”
Let’s go
沿这条路，走进山里
你好，山里走来的小路！
小路憨厚地笑笑
赶着羊群爬上坡
你好，小路上吹来的风！
风儿快乐地招招手
钻进树林调染秋
开朗的河水哗啦哗啦
告诉他们：
山楂紫了，柿子才红
大枣甜着呢，地瓜干铺满垄
嘿，你好，蹲在河边的挎篮
褐红褐红像劳动的皮肤
圆头圆脑像这里的崮
洗衣的大嫂回头笑问：
“哪来的俊妮子
还是刚过门的媳妇？”
笑红了脸，羞红了脸
云拉着英趟过小河，爬上山路
山路从村边走过
羊儿在反刍收获
晚熟的蜜桃，桃香正浓
树下觅食的母鸡叽叽咕咕
君临鸡群的公鸡高啼喔喔
太阳把大地晒得暖暖和和
“瞧，那棵柿子树
挂满了染红的小灯笼
那是风的礼物
英哥，摘一个吧
我想尝尝甜蜜的秋”
“你是云啊，轻飘飘摘一个，毫不费力”
英哥眨眨眼，笑笑说
“我就在树下等你”
没等英哥话落
就听见一声“哎哟”
只见张开嘴的云，大口倒抽冷气
英笑问：“如何，如何？”
“啊，啊，啊，涩！…
啊！？看你笑的前仰后合
原来你是……
坏英哥，坏英哥”
“哈哈，谁叫你贪嘴？
忘了小河刚说过：
柿子才红？
别生气，别生气
让我帮你找到甜蜜”
英哥捧起云妹的脸
轻轻吻了吻她的额际
红晕从心里升起
就像树上的柿子才红
还有点羞涩，还有点羞涩
站在崮顶，仿佛就在蓝天
英和云手拉手，看太阳西斜
小路也赶着羊群回到河边
从白杨林的叶尖，看到河水涟漪上
跳动的光点
赤红的土地和青纱帐一直向前
向前铺展到蓝灰色的崮底
那长城般的崮啊，守卫着家园的土地
脚下布满了紫色砂岩
崩裂的碎粒
就像刚才枪林弹雨
遗落的烟蒂
石垒的掩体虽已倾杞
却还保存着战争的遗迹
或许是颛顼战共工
或许是八路战日寇
“英哥，我怕”
“我也有看到历史的欣喜
和无法体验的恐惧
就像这渐起的晚风
侵骨入髓，让心颤栗”
“云妹，你看那座小村
石墙红瓦，亲亲热热，挨挨挤挤
听见狗叫，听见鸡啼
石榴红了，咧开大嘴
南瓜还青藤蔓枝，卧在菜地
场院里一片金黄
一挂挂玉米满檐满院
最美的风景，和平、宁静”
云不语，侧身靠在英的臂弯里
他们能听见彼此的心跳
他们能嗅到彼此的气息
他们能感觉到天地间温馨的爱意
可是
她也感觉到，西边落下的夕阳
正在把英的翅膀梳理
他也感觉到，东边初升的新月
正在把云的身体托起
“我喜欢在云端盘桓
有你和我相伴
我们一起飞翔
看你秀发迤逦
我只有一颗心，不会变样
忠诚于美丽的真理和善良
当它跳动亿万次后，猝然碎裂
我将扑向大地
化作细碎的沙泥”
“我也会扑向大地
变成浓雾，缭绕在河边、林间、山里
掩盖悲伤，让你的灵魂歇息”
“我是一朵云，没有翅膀
任风儿把我吹到东吹到西
我可能栖居在山尖谷底
也可能随时化为乌有，无踪无迹
这不由我自己决定
对命运毫无怨艾（yi）
可愤怒时我也会变成暴雨
让世界洪流滚滚，彻底荡涤
英哥，我不愿意，不愿意生气
宁愿变成细雨，滋润相濡以沫的鱼”
“我喜欢在云端俯瞰
看台风在海上掀起巨澜
看春雨在大地泼洒碧绿
看喜马拉雅旗云招展
看大漠吹一声唿哨，黄沙弥漫
其实，我
能看到纤尘无奈地飘荡
能看到细沙被碾压的绝际
能看到雪花落进污泥前的哀祷
能看到涟漪破碎时惜别的光耀
可我不能看
否则，心立刻就会 碎掉”
“我常常泪如雨下
看时光飞旋又是冬夏
我喜欢看小鱼儿在雨中跳跃
我喜欢看孩子们在雪地里欢悦
我羡慕母亲，也羡慕父亲
哪怕只有一滴雨水降临
他们也能迅速繁殖出新的生命
哪怕被碾压一千次
到春天还能让世界满目青新”
“我喜欢在云端翱翔
遥望永不可及的地平线
我能看见白昼与黑夜的分界面
这边是明亮的太阳，那边是微弱的星光
穿过它需要勇气
就像那位俄罗斯姑娘*
我试图用闪电刺破黑夜
可倏然而逝的光明，让夜色更暗
我也变得黑漆一般
只有眼睛还在闪”
“我愿用我的洁白和柔软
擦拭你深邃明亮的目光”
“我愿用被你擦亮的目光
看你——天空的舞者，神采飞扬”
……
西边落日的余辉映衬出崮的山影
东边朗朗的新月发出清亮的光明
月边，那朵云抬头看着青青的天
天空，有一只鹰在高高地飞
英和云邂逅在玉米收获的秋季
在这条路，在这个山里
*见屠格涅夫《爱之路 . 门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