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海梦话>
那天看苏伟贞《梦书》的短评,有一句戳心:
“以为是呓语,其实都是洞见”。
我相信梦境所要传达的某种昭示,
有一些出于自我保护而在清醒状态下不愿多想的东西,
却会在梦境里一点点地成真。
有时知道自己正在做梦,也愿意这样枕梦而席,不要太快醒来。
梦醒后,有种窥见自己最柔弱之处的清晰感,
带着些许羞愧,无处可逃。
也相信梦话或者自言自语背后,都是真诚的心意显现。
但世界都习惯将之当成玩笑。
·
我像一个躲在角落里的偷窥者,
又或者是一个想把自己藏起来的盗窃者。
偌大的世界,华光掠影,
这里偷走一点,那里偷走一点,
一点一点填充我自己的内心荒野。
而后在笔记本写下这一句话——
有心人全都是偷东西的盗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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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说,你好久都没有更新。
我答,小小旅行一阵,想要藏起来。
电脑也并不想碰,总在密集的碎片轰炸之后迎来一阵轻呕。
这种短暂告别,不是横向的逃离,而是纵向的遁入。
就像每三天收拾一次屋子,即使是乱室佳人也有洁癖时。
人总是需要在某些时候及时自我清零,清除不得已的浑身污垢,
深呼吸一口,再重新扎进生活大洪流去——
间歇性的“换气阶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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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起那一回,临分别时W问我为什么这一次要送她去公交站坐车。
我开玩笑地说,因为太久没见你了啊。
其实是因为看了一部电影,About Time。
每次见面都应该当做这是最后一次见。
因为没办法重来,所以要尽可能地减少遗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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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理都是懂的,但遗憾还是不少。
当时的日光,风向,温度,环境,大概都会影响到初衷。
未见到的满天繁星,未拍到的照片,忘记点的歌,忘记说的话。
“不许回来”,“让它成为回忆”。
抿抿嘴,好像品尝完榴莲肠粉和榴莲班戟,还只是上一秒的事情。
该找什么样的形容词来描述它们呢,
晶莹剔透,入口即化,好像都不够具化。
最好的形容应当是这样的——
我们都不说话,再没有多余的心思用来讲话,
慢慢一口一口吃完,坐一道儿童滑梯一般,
感受它滑溜溜地溜进了我的胃里,带着榴莲香气还有冰凉质感。
闭上的眼睛也是带着笑意,好像世间最大的满足就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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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终点站下车之后,走到老街,走到中山路,走到海边。
之后又晃回去,沿另一条路,找到那家不起眼的小店。
路我还记得怎么走。哪一个拐角,哪一条人行道。
最后一天独自去逛老街,回程的车上我才知道,
哪一个公交站是离那家店最近的。
只能带极少数人去这样心爱的店。
就像在广州,带着谁坐了长时间的地铁,
兜兜转转去老东山吃一份姜撞奶,吃一份老广州地道的拉肠。
只有最好的一两个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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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乎从一个终点站,坐到路线尽头的另一个终点。
于午饭后出发,车上没有什么人。
坐在后面靠右的车窗旁。窗门大开,一路上洒进温和的阳光,
照在前边的人身上,明亮干净的胶片画面。
司机师傅会特意停下,等待一个远远追上来的中年女人。
一座城市小小的人情味都是在一些不经意的细节显现。
耳塞里放着张悬,轻轻唱着“愿意感动就是种享受”。
头发被风吹得凌乱,但也没有动弹,只觉得这样的时刻很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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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市区回到海边住处,坐在后面一路晃荡晃荡便睡着了。
手机早就没电,有一种全世界都不知道我在哪里的小小快乐。
恍惚间睁开眼睛,发现整辆公交只剩我跟司机师傅两个人。
当时车正开在一条广阔的路上,两旁是农田荒地。
夕阳把车染得明亮温暖,有一种前方就是太阳所在的错觉。
忽然想到在大城市里挤公交地铁,挤得脚都没地方踩的场景,
一下觉得那就像一个遥远的恶梦。遥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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带回一个小小的重芝士蛋糕。带回两个葡挞。
一袋新鲜的葡萄。几瓶小酒。好像已在这里生活了一段时日。
脑海跳出编号223写过的一句话,
“旅行的时候想要和谁在一起,
躺在干净的双人床上讲笑话也可以”。
Photos taken by Mok @一棵樹的花天酒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