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师逸事（十七）
两 地
老师从小患严重肺病，吃过多年藏药，包括狐狸的肺，不仅不见好，还越来越严重。13岁那年病得几乎没救了，时值十六世噶玛巴第一次去北京参加全国人民代表大会后返回，在老师家乡传法，家人把老师用牛车拖到寺院，参加法会，并请受戒，觉得在噶玛巴眼前受过戒，就算死，也有福气。没想到受戒后，老师的病自己慢慢好了，就此出家。
藏族出家人跟汉地一样，最重要的戒律是保持独身。许多汉人受到不实文学或影视作品影响，对此有误会，认为藏传佛教里的喇嘛可以结婚，生小孩。喇嘛的意思是老师，作为老师，可以是出家人，也可以是在家人。藏族人自己分得清，学习藏传佛教的汉族人入门后也会很快搞明白，但对于普通大众，容易费解。
西藏土改时期，老师从寺院回家务农，继续维持独身戒律。1986年迁居北京，20多年后，仍然是个和尚，出门时仍然只穿藏式僧装。因此。老师在超市、街头或遇到头次见面的客人，时常被问到：从哪里来的？会不会汉语？能不能结婚？吃不吃肉？偶尔遇到问者表现出没有礼貌的好奇心，甚至鄙夷、憎恶，老师私下埋怨几句，但习以为常，也应付自如。
一次，老师跟一个学生去宜家买东西，这个男生生得黑，人又高大，一起排队交钱的时候，排在前面的一对年轻情侣时不常回头打量他俩，然后交头接耳，如此再三，后来实在忍不住，男方开口请教老师：“请问一下，您这样的能结婚吗？”老师回答：“能啊，干什么都行。”男方一脸得意地对女方说：“我跟你说了嘛。”然后指了指老师身边的学生：“他是你儿子吧？看起来挺像的。”老师拍拍学生的厚肩膀，自豪回答：“没错，这个是大儿子。”前面一对儿心满意足地回过头去，再也不打听了。
虽不胜其烦，当我问他，家乡与这边，哪里人情更习惯。老师回答：“说起来，整体北京人更文明一些。去年暑假回家，村长顿珠彭措来家里看我，我见他整张脸又红又肿，就问怎么弄的，他说昨天去乡上办事，想为村里争取点资源，大概跟乡里利益冲突，惹得乡长很不高兴，乡长左右开弓，扇了他几十个耳光。”老师觉得这种事在家乡特别正常，来北京后，才发觉类似情况并不多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