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遇>
我在去见你的飞机上，
无法入睡，
睁着眼看窗外的云层与天色变化，
从白昼到黑夜。
一路寂静无声，如一场沉默飞行。
我们所说的辽阔，壮美，纯粹，
因为画面不掺任何杂质而略显孤独。
我想象这架飞机是隐形的飞行者，
穿越白昼天光，见证与太阳擦身一瞬的极致绚烂，
而后归于沉寂，万物静籁如谜。
阳光灿烂到我眼睛睁不开的时候，我想到了你。
共度过的时日里，不乏如此肆无忌惮的光线。
阳光再刺眼，再咄咄逼人，
我都觉得，它们像是一片片落在你发梢与肩膀的羽毛，
轻缓的温柔，
把所有包裹周身的线条都勾勒得那么好看。
我在这种渐暗的天色里，轻轻松了一口气，
像从喧闹的街上，回到自己家中，
进门一刻，把门关上，上锁，
脱掉鞋子，脱下大衣，而后坐在沙发上，
看到桌子上的玻璃瓶子里，那一大束尤加利。
是卸下所有冲突与乖戾，
安安静静回归本身的夜晚。
而这样的夜晚，是我最想念你的时候。
我一颗柔软得如同新生嫩芽的心，
却愿意毫无防备向你开放。
一种无所畏惧的亲切感，让我依然是一个爱哭爱笑的孩子。
漫漫时日里竟然也学会安抚自己的心性，
也安抚过好多独自掩埋起的念想，
那些曾经如飞鸟低空盘旋不肯离去的念想。
那些暗自期许，又失望如一颗星滑落的日子，
我当时只愿意黯淡咀嚼下咽，绝口不提。
我相信的是，时间强大，所有答案会自行显现。
飞机在高空仿佛进入一段时间夹层。
不属于过去，不属于未来，
只属于当下，这一分这一秒。
这完全无法言说也无法分享的当下。
突然明白过来，答案都会自行显现，是真的，
但我当时不明白，这显现的过程，
与我自己的心理预期有时差。
是天南地北不知所向的时差。
所以某段时日，成了尚未显影的负片，
它一直在那儿，已然是无法颠覆的成像，
但却错过显影这道工序，于是静静摆在那里，
看起来依然是什么都没有的负片。
在飞机遇上气流颠簸时，
我闭上眼，回忆我曾经在梦里经历过的强烈失重感。
曾经做过好几个相似的梦，
我可以控制自己的飞行，可以上升，前行，下降，停稳。
上升与下降都要克服这狠狠失重的感觉，
如同被倾轧，被撕裂，需要眉头紧皱度过一关。
好多时日都是梦一场，没有谁不能醒来。
唯有这颗心，对正在经历的这一切，
执拗得如同一颗水珠滴入大海般，多辽远就有多渺小，
但仍是沉浸周身，暗暗欢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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