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城的诗 我会像青草一样呼吸 （九）
迎 新
春天是远处的故事
白蒙蒙的雪
还没有遮住树梢
春天是路上的故事
马铃在响
口袋在微微地摇
春天是等待的故事
很亮的银窗纸上
小鸟在睡觉
春天是到来的故事
六点钟刚刚敲过
就有人在台阶上跺脚
1984年12月
没风的山谷
这是个没风的山谷
这里的一切都静止不动
树从来没摇过一下
甚至烟也不会上升
他们的眼睛
不能迅速旋转
哪怕出来片云影
也难保不险象环生
一次有只鸟飞过
九成人都眼花头昏
有几个甚至
倒地毙命
医院里特设有急救室
以抢救被飞鸟伤害的人们
名曰急救
每个动作都是缓慢的
慢慢吞吞慢慢吞吞
1985年7月
所有灯都笑
一棵树有美丽的头发
在田野尽头
她不让走近她
她没留下一条小路
那些光戛然而止
在远处盯着脑门
所有灯都笑
只有一盏哭着
一棵树有美丽的头发
1986年1月
致 哀
好久我没有愤怒了
就像大地没有雨
没有凉凉的风割开空气
空气里没有愤怒了
雨水里边也没有
日子储存起来
致哀而静
苍鹰低飞
春天为果子弯下身
1986年5月
云 南
云留在了石块上
他们就把这些石块
卖给游人
在云和云之间
有可以涉过的河流
于是我就从这边走到那边
沿着边沿走到傍晚
这时我有点孤寂
才看见月亮
一直金黄金黄地看着我
并且照亮一小片地方
男孩在城门口找鱼
把鱼漂含在嘴上
风吹着他的脊背
云带着自己暗蓝的影子
顺便也带上给我的安慰
1986年10月
表 达
我带到大世界去
去看那些小玩具
这边刷刷漆那边刷刷漆
玫瑰
如血之日
如水之时
一些简单的词
“如花似玉”
在众人中传奇
我害怕
瘦弱的人看过的春天
1986年12月